东山沟有个山大林密、人烟稀少的村子。村里有这么一个庄户人家,姓王,小伙子叫王小。父亲头些年就病死了,孤儿寡母的,靠王小打柴过日子。
有这么一天,王小正在山上打柴。一抬头,瞅见一个年轻女子也在打柴。那女子转过脸来冲王小那么一笑,这王小的心就怦怦的一阵乱跳。怎么的呢?这姑娘长得太好看了。王小低头一琢磨,这深山老林的,就我和一个年轻女子在一块儿打柴,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!王小就对女子说:“山上的柴禾有的是,你在这山打。我再走远点,到那边山上去打吧。”王小说完话就奔南山去了。别看王小天天在山上打柴,可这南山却是头一回来。他打完柴坐下歇气儿的时候,看到山顶上有个立陡石崖的砬子。砬子上有一个山洞,有不少鸽子在洞左洞右来回飞。他心里琢磨,我爬到山顶掏点儿鸽子蛋,拿回去给老娘将养身子该有多好啊!
王小走到砬子根底下,用手抓住葛藤,向山洞爬去。这砬子可真不好爬呀!王小累得满头大汗,张着大嘴直喘粗气。他还是一个劲地往上爬,王小是孝子嘛,要是老娘好,豁出命来他都干。
王小刚爬上砬子头儿,只见刚才那个女子正在洞前向他招手呢!她穿了一身雪白的衣裙,衬在绿棵子和洞前面显得特别耀眼。王小心里直纳闷儿?她是啥时候上来的?我爬上来都费这么大劲,她一个弱女子是咋爬上来的呢?她上来干啥?也给老娘掏鸽子蛋?管她呢,反正上来了就不能空手回去。王小硬着头皮向洞口走去。到了洞口那场一抬头,怪呀,那个女子咋也不见了。王小寻思,也许是她进洞了。
王小也进了洞。先头还能影影绰绰地看着点亮,越往里走越黑。走着走着,王小一脚踩空。他觉得心里忽悠一下子,身子悬空起来一直往下坠,王小心里想这下子可没命了。不曾想,到了洞底儿,他像落在一堆棉花上,一点也没摔着。他四处瞅了瞅,见前边儿有点亮光儿。他就迎着亮往前走。走到洞外边一看啊!这里青的是青山,绿的是绿水,雀鸟唱、花草香,景致美极了。再细瞅也有耕田种地的,骑马坐轿的,跟洞外没啥两样儿。离王小不远儿,有三间瓦房。房门开着,一个姑娘靠在门框上瞅着王小笑。王小仔细一看,正是山上砍柴那个女子。这女子对他招手让他过去。王小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场,和这女子好赖还有一面之交,只好过去和她答话。
王小过去对那位年轻女子深施一礼:“请问大姐,这是什么地方?”姑娘轻启鲜红的嘴唇,露出一口雪白的牙来。她对王小说:“这里叫天放府,既非天上,也非人间。乍看是一片太平景象,其实四处都埋伏着杀机,你干万不可到处乱走。你要是不嫌弃的话,请到我屋里歇歇脚吧!”
别看王小惦记着家里的老娘,可心里明镜似的,要想回到人间也不是件容易事儿,除非请这女子帮忙。事情到这个节骨眼上,只好跟女子进了屋。屋里的摆设特别的洁净,连一点灰星儿也没有,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直往王小鼻子里钻,使王小心里挺敞亮。王小是穷人家的孩子,对这些摆设别看叫不出名堂来,可也觉得挺值钱,挺好玩的。那女子三番五次地让他,他才在一把太师椅的沿儿上轻轻坐了下来。王小欠着身子问:“大姐,你贵姓?”年轻女子说:“我姓白,你就叫我白大姐好了。”
王小又问:“白大姐,你把我叫到这场来有啥事吗?”女子说:“我知道你是个出了名的孝子,是一个能干活、心眼儿好的小伙子。我想和你成亲,你要答应了,我今个儿就做你的媳妇儿。在这呆几天以后,咱们就双双回家侍奉老娘。你要是不答应,我可不是吓唬你,今生今世你就别想再回去了。”
王小瞅着眼前的女子长的那么带劲,这么大个小伙子了,心里能不喜欢吗?真和她成亲,那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事呀,可他又惦记着家里的老娘,心想:“我要在这呆个三天五日的再回家,老娘还不得饿死呀!”那女子像看透了王小的心思,她说:
“你是惦记着老娘没人照管吧!这事你不用犯愁,老娘在家现在就有人侍候。等你回去以后,老娘肯定将养得又白又胖。”王小还是有点不放心地问:“你不挑离我?”姑娘说:“等成了亲咱就是两口子了,我怎么能哄弄你呢?”
王小这下心里有底了,就乐颠颠地答应了亲事。当天晚上他们就拜堂成亲。什么吴三姑哇,贾二哥呀,姐姐妹妹呀,来了不少的客人,一直闹腾到半夜。人客散后,两口子进入洞房。那股恩爱劲儿呀,就不用细说了。
这女子是谁?她的原身是只美丽的白鸽儿。她苦心修炼,受了日精月华,变幻成人形。她时常看王小打柴,就动了春心,和玉小成了亲。
第二天吃完早饭,白鸽姑娘对王小说:“我到你家去看看老娘,约莫有两个时辰就能回来。你就在家呆着,哪儿也不兴去。实在闷了,就在后花园里逛荡逛荡,千万别往远走。”王小说:“那好吧,我哪儿也不去。”
王小在屋里坐了一会儿,觉得实在闷得慌,就出门来到后花园。后花园不大,一袋烟的工夫就走遍了。他看到后花园还有个月亮门儿,就走出月亮门儿,沿着石头台阶,信马由缰地往前走。
山道两边全是不知名的花花草草。王小只顾游山玩水,忘了白鸽姑娘的话,一直向山顶走去。来到山顶,他看到各种雀鸟成群,在天上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。离山顶不远的地方,有一个山洼洼,那里的花草长得特别茂密。王小越看越觉得怪,雀鸟飞到那个山洼洼就掉到草棵儿里,再也不见飞起来。
王小想弄明白到底是咋个事,就悄悄地向那个地场走去。到那个山洼洼附近,他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探头张望。王小不看还好,这一看,差点把他的魂儿都吓飞了。你猜怎么着,深草棵儿里有一个像井一样的洞,一条足有老缸粗的怪蟒多半截身子在洞里,头和少半截身子在洞外,张着血盆大口在那等着。凡是有鸟雀飞过,它轻轻往里一吸,鸟就落到怪蟒的嘴里去了。
王小的怕劲一过,这气劲可就上来了。他心里琢磨:怪蟒啊怪蟒!你这么大的家伙,吃雀鸟一天得吃多少?刚才我搁山顶上站那么一会儿,你就吃了百、八十只,这得多少鸟雀才能供你吃饱?看你那样一顿就能吃一头老牛。不想法把你整治住,往后这鸟得叫你吃绝了。王小四处一撒目,看到一块五颜六色、亮闪闪的石头。王小琢磨:我把石头往你头顶一扔,你定会认为是彩色鸟。你要把石头吞了,也够你这家伙一呛。想到这儿,王小拿起石头用力向怪蟒头顶扔去,怪蟒猛地一吸,就把那块石头吸进肚里。怪蟒知道上了当,可已经晚了。它想收拾王小已经没了精神,身子往下一缩,回洞里去了。
王小在大树后面等了好一会儿,见没有什么动静,就走过去趴在洞口往里看。他刚往洞里一探头儿,就觉得洞底像有什么东西在拉他。王小身不由己地就被抽到洞里去了。
这洞又黑又滑,还有一股刺鼻子的腥气,弄得王小直想呕吐。他强忍这难闻的味,觉得两耳生风,忽忽地向洞底掉去。王小想,这回该没命了。哪曾想,落到洞底,却被一个老太太用手接住了,还是没被摔着。
老太太拉着王小的手,向这个洞的洞口走去。王小觉着老太太的手冰凉冰凉的,直拔骨头。这洞外又是一个世界,看着比他媳妇儿住那地方还好。真是山外有山,天外有天!王小仔细一打量这个老太太,只见她穿青褂罩一身黑,右手拄着拐杖,左手紧紧握住王小不放。老太太一脸凶相,样子十分吓人。
老太太把王小拽进一个黑漆大门里边儿。这里的房子一色是黑瓦青砖。老太太把王小推到一间石头屋里,用拐杖冲王小一点,王小就动弹不了啦。
老太太坐在门口儿的一把椅子上,跷起二郎腿对王小说:“王小哇王小,你的心也太狠了。你知道我是谁吗?我是蟒仙,刚才你看到的大蟒是我丈夫。他早就闻到了生人味,是一时大意才上了你的当。你知道你刚才扔的是什么石头吗?是金刚石。那玩意儿吞到肚里怎么也化不了,能把五脏六腑都坠坏。为了治好老头子的病,今夜子时我要拿你的心做药引子,你就等着开肠破肚吧!”老太太说完磨身进了上屋,去侍候大公蟒去了。王小这下来了个透心凉,只好等死了。
再说白鸽姑娘,她和王小告别后,化成鸽身,展翅飞翔,不一会就到了王小家。王小他老娘见儿子一宿没回来,正坐在门口抹眼泪呢。白鸽姑娘变成人身,来到老太跟前说:“大娘,你们家王小在辽阳城办点事,这两天不能回来。他托我给您捎个信,带点吃的和烧的来。”老太太说:“我儿子到底出啥事了?他不回来我可咋过呀!”白鸽姑娘说:“您老安心过日子吧,你若有啥难办的事,会有人来帮你的。昨下晚儿不就有人帮你煮饭吗?”老太太一想可也对。她用眼睛瞅了瞅姑娘带来那点粮和柴,心里又没底了。为啥?粮食能数过粒来,柴禾能数出根来。老太太寻思,这还不够我吃一顿的呢?
白鸽姑娘看透了老人的心思,急忙对老太太说:“大娘,您老别看粮少。你可以使劲吃,等把这些粮吃没了,你儿子就该回来了。”
白鸽姑娘走后,老太太心里琢磨:我一下子把米都煮了,把柴禾都烧了,下晚儿我儿子不就回来了吗?对,就这么办。老太太赶紧淘米做饭。饭做好了,她就盛出来吃。老太太吃这饭觉得特别香甜,不用吃菜,里面山珍海味,合计什么味就有什么味儿来。吃完一碗,老太太还想吃。她揭开饭锅一看:这怪事就来了,锅里还是那么多饭,管吃不见少。打这以后,老太太就靠吃这锅饭活着。这饭还不馊不坏,啥时候吃都是热乎的。
白鸽姑娘告别了老太太,“呼啦啦”一眨眼的工夫儿,就飞回了洞府。她一看王小没了,掐指一算,这下糟了:王小让蟒精给困住了。凭自个的道行,怎么也不是蟒精的对手。只好去请吴三姑帮忙。这吴三姑是谁?是千年的蜈蚣精,别看蜈蚣小蟒蛇大,这蟒蛇专怕蜈蚣,就像大象怕耗子似的。
白鸽姑娘飞到吴三姑的洞府,见吴三姑正在打坐。吴三姑见来者是白鸽姑娘,就和她打诨取笑:“小妮子,得了如意郎君,过得快活吧?”白鸽姑娘娇嗔地说:‘三姑,人家心里都要急死了,你还来取笑。”吴三姑笑着说:“瞧把你急得那个样,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王小不就结了。”白鸽姑娘乐得直拍手:“三姑,你答应了?”吴三姑说:“答应可答应,我可不能上她洞里跟她斗,你得把她引出来才行。”白鸽姑娘满口应承。
吴三姑先在远一点的地方躲着,离近了怕蟒精算出来。白鸽姑娘上前骂阵。她来到蟒洞附近,左一个老妖婆,右一个妖怪地骂。骂了足有半个时辰,到底把蟒精的火给骂上来了,她驾着黑风冲出洞外。白鸽姑娘早已飞得远远的了,她在远处的山上冲着蟒精高声叫骂。蟒精恨得咬牙切齿:“小丫头坯子,我非活吞了你不结。”就驾着黑风向前追去。等蟒精省悟过来往回走的时候已经晚了,吴三姑正在洞前等着她呢!
母蟒精明知不是吴三姑的对手,也只得硬着头皮应战。怎么着,她惦记着老公蟒哪!好一场恶战哪!狂风滚滚,飞沙走石,两个绞在一起。战了能有一个时辰,还是不分上下。战着战着,吴三姑突然一缩身形,变成一条小蜈蚣,“哧溜”一下就钻到蟒精的鼻子里去了。这小蜈蚣顺着鼻子眼直钻到蟒精的脑袋里,去吸蟒精的脑子。蟒精一阵晕头目眩,现了原形,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,死了。
吴三姑把白鸽姑娘喊到跟前,直奔蟒精的洞穴杀去。吴三姑治死了大公蟒。白鸽姑娘就去救王小,可她找了半天也没找着,就可着嗓子喊:“王小!王小!”她听到王小在一个大石头箱子里答应。白鸽姑娘急忙跑到石箱子跟前,见王小在里面囚着,这箱子盖上有个透气的眼儿,王小才没被憋死。原来,母蟒精出战前,怕王小趁机跑了,就把王小关在石头箱子里了。吴三姑和白鸽姑娘对着石头箱子那是一点辙也没有,把个白鸽姑娘急得“嘤嘤”直哭。王小在石头箱子里也唉声叹气。
吴三姑说:“我有办法了,你拿我的宝剑去请贾二哥。他看着我的宝剑,肯定跟你来。“贾二哥是谁?是穿山甲修炼成的。他穿山钻洞的本领那是天下第一。这小小的石头箱子对他来说,是张飞吃豆芽,小菜一碟。
白鸽姑娘拿着吴三姑的宝剑,心急火燎地向贾二哥的洞府飞去。不一会儿,贾二哥和他一起到来。三下五除二地钻坏了石头箱子,救出了王小。王小和白鸽姑娘夫妻相见,抱头痛哭。
他们哭了一气儿,贾二哥对白鸽姑娘说:“你们赶快走吧!蟒还有三个儿子,他们听到父母遇难,肯定找你们报仇。你们赶快逃到凡界。他们不敢去到那场找你们。如果他们到了凡界,就是违犯了天条,玉皇大帝就会派人来把他们用雷劈死。”吴三姑说:“本来我可以把他们都除掉,人家也修炼了好几百年,我不能再杀生了。你们还是快点逃走吧!”
白鸽姑娘和王小对吴三姑和贾二哥千恩万谢。吴三姑不忍和白鸽姑娘分离,拉住她的手说:“妮子,我已是过来人了,愿你们夫妻恩爱,早日了却这一场尘缘,早日回归洞府。”四个人洒泪而别。
白鸽姑娘和王小回到洞府,打点了一些该用的东西。随后,白鸽姑娘对着王小的脸吹了一口仙气,喊声:“变!”他们化作一对白鸽,双双飞到人间。
到了王小家门口儿,他们又变成人形儿,来到老人身边。王小瞧老娘吃得又白又胖,心里这块石头才算落了地。老太太见儿子领回这么个俊俏媳妇儿,细一瞅正是上回送粮送柴那个姑娘,乐得连嘴都合不上了。打那往后,他们一家三口团团圆圆地过日子,生活得很美满。